3 中西结合的建筑精品——郑家大屋

在妈祖庙前的指示牌上，看到附近有一处郑家大屋，我想去看看这位清朝仕宦富家的建筑。穿过胡同进入妈祖斜街这条小街道，街道顺着山势向上，旁边有一些胡同，黯黑、衰老，但是住在那里的人还是安宁、平和。小街道里，人比较多，小吃店一家家紧挨着，道路中间是售卖水果蔬菜的小摊。水果按个卖，最低价十块起，早餐店里煎好的一种像肉冻一样的东西，小小的一片得8块澳币，我唏嘘觉得贵。店里的男主是个瘦高的年轻人，他问我是哪里人，我请他猜，他猜是山西人，我摇摇头不是，他笑着解释他也是内地人，是湖南人。年轻的老板娘精干爽利，直接对我说：“他就喜欢你们那里人啦。”我可不能再添乱，开导她：“他是想家乡啦，他娶你，还不是最喜欢你。”给这位说话简洁，努力谋生的女店主拍了张照片后，我买了两块类似肉冻的这种胶装的食品，还是没听懂他们说的这种食品叫什么名字，之所以感兴趣，是因为看到某人发图片：在日本吃的做工精致的饮食，一只瓷质细腻洁白的盘子里盛着一块小小的正方形透明胶质体，胶质体的中央是一朵形状婉转的红花。某人感慨，这工艺做的如此精致，竟然不忍动筷子吃，换做我，我也不忍下筷子。这款颜色像肉冻，但是下部也有些白色的如树杈一样的东西，勾起了我的一点小心思，它们俩长得有些许像，或许是同一种材料做成。

提着它，我继续寻找郑家大屋，沿着山路，竟然爬到山顶，山顶上是一间小小的教堂，简朴宁静，里面只能容纳三四十个人做礼拜，教堂的正面墙上，十字架的神龛庄重肃穆。从教堂前面空地，望远处，下面是蓝色、俏丽、空灵的澳门塔，它在山顶看起来不显高耸，海边的空地上，小小的澳门飞机场上停着多架飞机。宁静的海上几艘船在浮动，几座跨海大桥细细长长，奇迹般将两个岛连在一起，让两地交通通畅。

顺着斜斜的山道向下走，稍微高处的地方多是外墙粉刷新鲜、造型精致的独栋别墅。有一个衣着松散的中年女性开门出来上香，一眼撞见我，有点吃惊，我对她笑一笑，表示我并无恶意，慢步离开，回头看她已经进去关上门，门脚处有一块地方特意凹进去，那里就是她上香的位置，香插上，一线细细的烟轻轻缭绕。再看看路边，几乎每家的门脚处都有一处凹陷，有未曾燃尽的香，或者燃尽的香灰。一个地方一个习俗，我们上香，香要插进香炉，香炉摆放着客厅中央神位处，敬奉祖先或者某位仙家，跪地祝告就好。

地势稍低处是高层的建筑，挨挨挤挤在山道的两侧，普通居民住在这种单元楼里，这些房屋看起来时间有点长远，水泥外墙颜色变得更加青灰，每一个单元的门都锁得紧紧。

我又转悠了几圈，问了几个路过的人，有的回答：“不懂耶！”有的转头摇头听不懂，终于有人指点迷津，唉，我就在郑家大屋的房后面，那里是亚婆井，一片空地上几株粗壮的榕树下一些人在纳凉，眼前就是郑家大屋的后房顶。

一进郑家大屋的大门，便要下台阶，对面几间房子里，开着窗户，窗内值班的一位女士同我打招呼，习惯了查证件，我小心地问她：“需要检查证件吗？”她笑着连忙说：“不是，我只登记一下，你是从哪里来的。”

“我从珠海来。”回答完后，我便顺利进到郑家大屋。

原本这里是一块岛中心的坡地，郑家大屋建在半坡一处平整出来的宽阔平台上。房屋的建造者没有将宅院建成中式一层层几进四合院落式结构，它只是面朝大海，背靠平整的陡坡，用石头、青砖、水泥、木材建成类似欧式联排的别墅样式。建筑风格既有中国古典的建筑美学，又有西方别墅内各房间互相通联的布局。两者结合在一起，美观，实用。

一进大门是前院，正对大门的小三间可能是做门房用，靠近巷子的一排两层房屋的建筑可能是做仆人居所或联络用。左拐穿过月洞门后，就是他家主体房屋的院子。联排的房屋分成，左、中、右三部分结构，以中间为主房。中国建筑首先讲究的是等级，尤其要突出家族主要人物居住的中心地方，无论地基，还是层高都要高出其他房屋。像北方的四合院，五间正房坐北朝南，特别抬高地基，台阶通常三层高度，有的还要再抬高一些，左右两边的房屋对称，台阶只一层高度，南边的房屋很少见阳光，阴湿一般不住人，堆放杂物。这样的房子，在不同房间里来去，其实很不方便，还有每一间房屋的采光，通风都不一样。正房五间，只有中间的三间，采光好一些，冬天阳光灿烂，两边的两间耳房，被左右的厢房遮挡，黑沉沉的，看起来房间多，但是实用性小，每进一个房间必须跨过门槛，尤其老人进出房间不方便，也不能避雨。

郑家的祖上郑观应是清朝时期开明的思想家，通晓英文，了解西方的政治、经济发展，又游历过一些国家，思想更开明，对等级这种秩序的维护程度减到很小的程度。最中间的正房的房顶只是稍稍高于两侧，地基和左右两边一样高度，在同一楼层活动，无需上下台阶。

从最中间的门厅进门便是中式客厅的布局，室内廊柱，隔断一律是木质结构，非承重的廊板，窗格一概都是雕花，精美、雅致。客厅两侧都有门通向屋后的天井，小小的天井装点着假山、绿植，让这木制结构的房屋内室显得幽静、悠闲、又有生机。后面还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内客厅。抬头向上望去，东西南北一转圈，每边四扇雕花的木窗扇都打开，每一间房屋都有足够的光线，保证通风，又有独特的视觉美。

这间主屋没有和左右两侧的房间隔断，进门后两侧便是通道，也有门，开门即可自由地通向左右两侧的房间，关门就是独立的房间。左右两侧的房间布局和中间一样，进门一楼是会客厅，向内是内客厅。在主客厅两侧，都有楼梯通向二楼，二楼前面都是一个大客厅，最中间的客厅雕梁画栋，装饰精美，这该是家族最主要的长辈居住的地方，上面挂着匾，题名是余庆堂。二楼其余的房间分隔成一个个小间，彼此也是通联在一起，门关起来，就是一方小小的独居天地，是主卧室，次卧室，也可是书房、琴房、画室，女孩子的闺房、育婴室……，但是门一打开，左右过道，前后走廊，每个小房间只是这栋六十多间房间里的其中一间，每一间都有窗，朝前开窗，或者侧面开窗，保证光线充足，保证通风顺畅。出了自己的房间，可向左漫步，也可向右闲转，也可转身下楼。一个大家庭中，父母子女各居其屋，有自己独立的起居室，书房，也有自己独立的会客厅，但是一家人想坐一起，走最短的路，可便捷地穿过室内的过道、走廊来到父母或者姐妹的居室。在这样古典、精美的宅院中大家族聚集生活，也只有在这种清末、民国时期的建筑里才能回味。

我喜欢这样的建筑格局，也希望自己能从小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，一个大家族居住在一起。家道丰裕，母亲们无需去职场打拼赚取维持生活的费用，也无需操持家务经务柴米油盐。她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婴儿，给他唱摇篮曲，陪着他咿呀学说话，稍大一些，屋前的空地足够懵懂的儿童撒欢、追逐，孩子们从小有兄弟姐妹一大堆玩伴，不会孤独到一个人在家，无人陪护；慈祥的老祖父房间里翰墨淋漓，他能抚弄着孙辈们的头悉心启蒙，也有慈眉善目的祖母疼爱着摩挲，一边劝哄乖乖，一边引导归正；家族人员多，性格各异，孩子从小就能学会人际应对，不会因为接触人少犯社恐。家学渊博，每个成年人都有深厚的文化底蕴，各自学有所长，即可为子侄师长，也是人生成长的楷模；藏书丰厚的自留地，满足家族子女的兴趣阅读，即使是年少，身上也溢满书香。

只可惜，我出生在西北，在冬天的旷野里追风，在荒草稀疏的山野间为猪打草，父母辛苦劳作，依然在七十年代里挨着物质的匮乏，精神食量的欠缺。

房屋的后面是削成垂直的山坡，后墙与房屋之间留有一点空地，这里也建有楼梯，可进一楼，也可上楼梯直接到二楼。大户人家，屋内的走廊，前面的院子不适合仆人们来来去去，在客人面前晃来晃去，所以，这条路可能是专为打杂的仆役们上下来去干活、传话，送东西方便？

最里边是一个简朴的小院子，这里可能是厨房，供应茶水的地方，也可能是仆人们居住的地方，没有开门。

院子前面还有一个小院落与主院隔开，进门便是几间开阔的廊厅，男主有客人造访时，在此地落座喝茶闲话，或者把酒吟诗，与家人的居所分隔，不打扰他们的安宁。也是家中子侄们读书、学习的好地方，清净，安逸。厅子的正对面，月洞门后，又是一处安逸的花园。

这些建筑的美，不是有钱、能请到最好的工匠就能修建起来的。庭院的布局，房屋建筑的设计里包含着屋主人的学习能力、思想的包容性、与开放性，还有继承传统的品味，个人独特的美学修养。地基、主墙体用石材、青砖做建筑材料，比完全木质的房屋结实、耐久，中式传统官宦富贵之家房屋的布局、设计，东方美学的装饰，那也不是普通人模仿就能学会的。

所以，我每到一处地方，会去寻找当地独具地方特色的建筑参观，体验当年屋主人经营这份天地的智识与美感。

今年，我带孩子又一次去澳门，游览的路线和以前一样，一早过关后，先去巴黎人，威尼斯人，然后坐公交到麦当劳店，吃过汉堡后先去妈阁庙，再去郑家大屋。

这次，郑家大屋还是只有零星的游人，他们将此地已经做了一个小朋友活动的地方，摆放着低矮的桌子，小板凳，彩笔，方便孩子们画画。

孩子年纪小，暂时不能体悟，只能先带她一遍遍看，让她逐渐地领悟建筑里的美学。

出来后，天气酷热，正好对面一家奶茶店，先来杯加冰的柠檬茶清凉清凉，再带杯常温的路上解渴，我自带的杯子空了，试探性地询问店主小姐姐能否给杯子里加点水，一脸福相的店主爽快地接过杯子，给我装得满满。说到郑家大屋的建筑，她说，澳门人不太注重这处建筑。但是，这么一处清末建筑历经一百多年岁月依然完整地保留下来，维修整饬一新后，作为一处文化景观供人免费参观，政府已经做到够好，这种一百多年前，错落层次的院落结构，仕宦之家精致、典雅的室内装饰，我们能亲眼见到，也是一件荣幸的事。

付钱时，因为朋友给我小半袋硬币，我立志要将它们全部花出去，提着塑料袋付款时，我不知道有些硬币的面值，那块面额20的小硬币到底值多少，还有那一块是澳币，那一块港币，这位小姐姐帮我拿出硬币解释了一会，还告诉我，其中有几枚硬币时间久了，只能拿到香港去用，澳门这边都不收了。我们谢过她后，沿着街道去下一个景点。

辛琳于2023年8月15日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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